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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中国动物学会理事李建立高级工程师
受访专家简介：李建立，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沈阳师范大学兼职教授；中国动物学会理事；中国动物学会两栖爬行动物分会理事；辽宁省动物学会顾问。
■本报记者 孟 刚
现在是毒蛇咬伤人的高发季节。近几年，随着参加户外活动人数的增加，很多“驴友”都有遭遇蛇伤的经历。此外，还有一些人将爬行动物当宠物饲养，北京就发生过多起宠物蛇将主人咬伤的事件。我国的毒蛇有哪些种类？人在进行户外活动时防蛇咬伤有哪些注意事项？被咬伤后该如何急救？本报记者为此采访了中国动物学会理事李建立高级工程师。
我国有毒蛇40余种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国大概分布有哪些种类的毒蛇？不同的毒蛇大概分别分布在我国的哪些地区？
李建立（以下简称李）：毒蛇咬伤人最严重的地区是南美、南亚和东南亚各国。据报道，世界上每年约有数十万人被毒蛇咬伤。印度在1968年的蛇伤总人数高达30万～40万人，死亡的就有3万多人。同样，在南亚次大陆和我国也有相当数量的蛇伤病人，可见毒蛇咬伤人在这些地区的危害是非常严重的。
我国的毒蛇有40余种，多分布于长江以南的广大省份，毒蛇咬伤人多发生于夏、秋两季。其中危害较大的有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眼镜王蛇（大眼镜蛇）、五步蛇、蝮蛇、蝰蛇、烙铁头蛇、竹叶青和海蛇。这些毒蛇中，除海蛇主要分布于近海地区外，大多数分布于长江以南各省区，而长江以北的毒蛇主要有蝮蛇一大类群，其他种类的毒蛇数量极少，还构不成对人类的危害。
此外，草原牧场（特别是早春季节）的毒蛇常对畜群造成伤害，例如我国新疆伊犁地区的蝮蛇、草原蝰蛇和阿勒泰地区的极北蝰蛇等毒蛇，都危害人畜安全。
蛇毒的类型有三种
记：这些蛇毒的类型分别是哪些呢？
李：不同的毒蛇的攻击类型不同，蛇毒按其性质可分为：神经毒、血循毒、混合毒三大类。
第一，神经毒型：金环蛇、银环蛇、海蛇等主要含神经毒。患者被咬伤后，伤口流血少，红肿热痛等局部症状轻微，仅有轻微刺痛、微痒、麻木等感觉，往往不引起注意而耽误诊治。而全身中毒症状出现较迟，一般在被咬后1～6小时才开始，一旦出现，病情发展迅速，可出现急剧的痛苦呻吟、头晕眼花、呼吸困难、口吐白沫、视力模糊、瞳孔散大、血压下降、心律失常，最后四肢麻痹、全身肌颤、吞咽困难、卧地不起等症状，如不及时抢救可因呼吸肌麻痹窒息而死。
第二，血循毒型：如蝰蛇、尖吻蝮蛇、竹叶青蛇、烙铁头蛇咬伤，局部疼痛剧烈，肿胀明显，且迅速向肢体近心端发展，一般经6—8小时就可扩展至整个头部以至颈部，或扩展至全肢以至背腰部，并常见伤口内有血性液体渗出，或出血不止；伤口周围皮肤青紫或瘀斑，或血泡。有的伤口坏死形成溃疡，所属淋巴管、淋巴结发炎。随局部症状的迅速发展，在短期内即出现全身中毒症状，表现为头昏头痛、恶寒发热、烦躁口渴、全身关节肌肉酸痛、腹痛腹泻，或大便秘结，或有广泛的皮下出血和大块瘀斑，以及内脏出血现象，如咯血、呕血、便血、血尿等。严重的病例，常因蛇毒攻心，神昏谵语、循环衰竭而死亡。血循毒型危险期较长，有时1周后仍可死亡，并常造成严重的并发症和继发感染。
第三，混合毒型：眼镜蛇和眼镜王蛇的蛇毒多属混合毒。被这些毒蛇咬伤后局部伤疼痛，逐渐加剧，并有麻木感。伤口周围皮肤红肿，亦常有水疱、血疱，重者伤口溃烂坏死，形成溃疡。全身中毒症状于被咬伤后2－6小时出现，兼有神经毒型及血循毒型两种症状，一般常有头痛头昏、恶寒发热、恶心呕吐、腹痛便结、四肢乏力、全身肌肉酸痛、瞳孔缩小、黄疸、肝脾肿大，严重时出现呼吸循环衰竭。
被蛇咬伤后分清有毒与否是关键
记：如何区分毒蛇与非毒蛇咬伤？
李：人之所以怕蛇是因为有的蛇有毒，我在县城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个农村妇女上山采野菜被蛇咬了，没有赶到医院就死了，后来医院找我鉴定那条蛇，原来是条无毒的白条锦蛇，医院最后诊断死因是心脏病复发，原来这个妇女是被无毒蛇吓死的。
那么怎样识别有毒蛇和无毒蛇呢，一般人单凭头部是否呈三角形或者尾巴是否粗短，或者颜色是否鲜艳来区分，这是不够全面的。虽然毒蛇头部呈明显的三角形，但也有的毒蛇，头部并不呈三角形；而无毒蛇中的伪蝮蛇，头部倒是呈三角形的。五步蛇、腹蛇和眼镜蛇的尾巴确实很粗大，但烙铁头的尾巴就较细长；很多色泽鲜艳的蛇，如玉斑锦蛇、火赤链蛇等并非是毒蛇，而蝮蛇的色泽如泥土或似狗屎样，很不引人注意，但却很毒。因此区别有毒和无毒蛇主要根据以下几点：
毒液管。输送毒液的管道，连接在毒腺与毒牙之间，只有毒蛇才具备有毒液管。
毒牙。毒蛇具有毒牙，它位于上颌骨无毒牙的前方或后方，比无毒牙又长又大。
毒腺。有毒蛇具有毒腺，无毒蛇不具有毒腺。但是有些没有毒的蛇常被误认为有毒，由于外形特殊，色斑鲜艳，而且性情凶恶，所以常被当地一些群众视为是毒蛇而惊慌失措，如虎斑游蛇（又叫野鸡脖子蛇）、赤链蛇、金环蛇等，其实对人并无毒性伤害。毒蛇与无毒蛇的最大区别是，毒蛇头部略成三角形，身上有色彩鲜明的花纹，上颌长有成对的毒牙，可与无毒蛇进行区分。
应根据毒蛇种类对症治疗
记：万一被毒蛇咬伤后该怎么办？
李：确系被毒蛇咬伤要立即采取如下紧急措施：
1．保持冷静。千万不可以紧张乱跑，这样会加速毒液散布。如果被毒蛇咬伤，在条件许可情况下应立即将蛇击毙，同时将蛇带往医院就医，这对根据毒蛇的种类采取对症治疗是极为必要的。不可让伤者使用酒、浓茶、咖啡等兴奋性饮料，这样蛇毒通过血液循环会加速中毒。
2．立即缚扎。用止血带缚於伤口五至十厘米处，如无止血带可用毛巾，手帕或撕下的布条代替。扎敷时不可太紧，应可通过一指，其程度应以能阻止静脉和淋巴回流同时不妨碍动脉流通为原则，每两小时放松一次即可（每次放松一分钟）。如果伤处肿胀迅速扩大，要检查是否绑得太紧，绑的时间应缩短，放松时间应增多，以免组织坏死。
3．冲洗切开伤口，适当吸吮。在将伤口切开之前必须先以生理食盐水，蒸馏水，必要时亦可用清水清洗伤口。再将伤口以消毒刀片切开成十字形，以吸吮器将毒血吸出，施救者宜避免直接以口吸出毒液，若口腔内有伤口可能引起中毒。蛇药片（如南通季德胜蛇药片）口服，或将蛇药片用清水溶成糊状涂在创口四周。
4．立即送医。除非肯定是无毒蛇咬伤，否则还是应视作毒蛇咬伤，并送至有血清的医疗单位，以接受进一步治疗。
山区活动边走边敲可预防毒蛇咬伤
记：人在进行户外活动时有哪些注意事项，以免被蛇咬伤？
李：在参加户外活动、休息或经过蛇类栖息的草丛、石缝、枯木、竹林、溪畔或其他比较阴暗潮湿处时，如果不慎都有被蛇咬伤的危险。
有句俗语叫“打草惊蛇”，在毒蛇较多的山区做户外活动时用木棍边走边敲是很有效果的，由于蛇没有外耳和鼓膜，所以蛇听不到通过空气传导来的声音，我们大声说话、唱歌它都听不到。但蛇的内耳极为发达，它的中耳的听骨一端连于内耳的前庭，另一端连于方骨上，这样的结构，使蛇对于地表传导的震动，产生听觉。所以一些有经验的玩蛇人在吹笛子时，还用脚有节奏地敲打地面，蛇就会有节奏地“跳舞”，笛子的声音吹得再悦耳动听只是为了招揽观众，而对蛇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当野外宿营时，可以在帐篷周围洒些硫磺粉、生石灰，对趋避蛇虫也很有效。
一般来说，毒蛇的行动大多比较迟缓，很少主动攻击行人，只有当人们在砍柴、割草、夜行中，无意踩到或接触到时才会发生咬伤事故。因此，蛇伤的部位通常都在下肢的脚踝以下，其次是上肢或头、胸部。所以户外活动最好穿肥大的裤子，让裤脚盖过脚面，穿瘦腿的裤子容易被毒蛇咬伤。
另外，还应该尽量避免在蛇活跃期外出活动。蛇类活动的最适气温是18℃～30℃，所以在我国长江以南地区，7～9月是蛇伤发病率最高的季节，尤其在夏季闷热欲雨或雨后乍晴的天气，由于蛇洞内气压低而湿度大，毒蛇经常出洞活动，咬人致伤时有发生。
了解蛇性可有效避免被咬伤
记：遇到毒蛇首先应该怎么做？
李：任何一种动物面对我们人类时都选择逃避，只有当它们无路可退时才自卫还击，毒蛇也有很多弱点。
第一，蛇的视力很差。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当比利时大侦探波洛从甲板上走进洗漱室，嘴里哼着家乡的小夜曲，并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尊容时，突然他发现了一条吱吱作响的眼镜蛇。波洛顿时一惊，又立即镇静下来，他睥睨了一下眼镜蛇，然后既不动，也不出声，只用手轻轻地在墙上向隔壁发出了紧急呼救讯号。雷斯马上持剑赶到，挥臂一剑结束了毒蛇的性命。
为何波洛静静不动，眼镜蛇却不咬他呢？其中必有奥秘所在。原来，蛇几乎都是“近视眼”，视觉对它的捕食作用是非常微弱的。因为蛇眼的晶状体近于球形，难以改变曲率，只能前后移动，调节能力差，所以蛇看不见远距离的东西，只能辨别近处移动的物体和影子，不动的物体它是不能分辨清楚的。因此发现毒蛇逃跑是最危险的，因为跑动的声响通过地面向蛇传达了最可靠的情报。经验丰富的波洛深深地了解蛇的知识，他立而不动，正是避免眼镜蛇攻击的最有效手段。由此可以看出了解动物知识，对于人类是何等重要。
第二，蛇的运动速度没有人快，曾经有人用跑表测算过，大多数蛇的运动速度在每小时1．5—4千米，比人步行的速度还慢。当然，也有爬得比较快的，像身体细长的花条蛇，每小时能爬10—15千米。爬的最快的恐怕要算非洲一种叫“曼巴”的毒蛇了，它每小时可爬行15—24千米。
有些人被蛇撵过，感到蛇的运动速度比人跑的快。这里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刹那间它的爬行速度确实比较快，如蛇在斜坡上顺势下滑，使人感到蛇果真迅疾如飞了。二是人们遇到蛇时，由于恐惧和紧张，惊慌失措，行动变得非常笨拙，两条腿不听使唤了，再加上蛇多半在荆棘和草莽之间活动，不利于人的快速奔跑，所以就感到蛇的速度比人快了。
蛇药用法有讲究
记者：被蛇咬伤后要用到蛇药，常见的蛇药大概有哪几种？如何使用呢？
李建立：常见的蛇药主要有季德胜蛇药片和上海蛇药两种。
季德胜蛇药片（南通蛇药片），适用于各种毒蛇咬伤。口服首次5～20片，先将药片捻碎，用烧酒30毫升加等量温开水送服，于毒蛇咬伤后立即服用。以后每6小时服5～10片，至症状明显消失为止。若患者出现神志不清，牙关紧闭，颈项强直，呼吸困难及心力衰竭等危重症状时，每次内服剂量可增加10～20片，并适当缩短服药间隔时间。服用本品的同时，尚需配合服用“解毒片”（也为季德胜秘方），每次2～4片，每日3次。
上海蛇药，适用于蝮蛇、尖吻蝮蛇、眼镜蛇、银环蛇、蝰蛇、烙铁头蛇及竹叶青蛇等毒蛇咬伤。有片剂、注射剂、冲剂三种剂型。片剂或注射剂可单独使用，用冲剂配合使用疗效最佳：
①片剂口服首次10片，以后每4小时1次，每次5片，视病情减轻可改为每6小时1次，每次5片；3～5天为一疗程。②注射剂有1号和2号两种，需结合使用。1号注射液第一天每4小时肌注1支（2毫升），以后每天3次，每次1支；必要时可将1号注射液2～4毫升加入5％或10％葡萄糖液500毫升中静滴。1号注射液含强心药，使用中应注意心率和心律；如心率低于60次／分，或发现药物所致的房室传导阻滞，应予停药，必要时可使用阿托品。2号注射液每4小时或6小时肌注2毫升，一般3～5天为一疗程，危重病例可酌情增加。小儿剂量根据病情增减，而不按年龄增减。③冲剂首次服2包，开水冲服，以后每次1包，每日3次。
第一次被毒蛇咬伤的经历
记者：您作为研究蛇的专家被毒蛇咬过多次，能不能谈谈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李建立：是的，我被毒蛇咬过多次，但我记忆最深的是第一次被蛇咬，那是1982年暑假期间，我参加了辽宁大学生物系举办的野生动物培训班，教授带领我们全体学员到清原县湾甸子公社后楼水库附近搞野外实习。我那时野外工作经验不足，在一个碎石坡的边缘捉乌苏里蝮蛇时，被蛇咬伤了我的左手食指，血立刻从两个牙痕中涌了出来，我忍着疼痛将蛇放到蛇袋里，手指也立刻肿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亲手抓蛇就给我来个下马威，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吓的汗流了下来，手指钻心的疼，这时我想起了老师讲过的蛇咬伤急救处理方法：首先用鞋带将受伤手指近心端一寸远的部位扎上，隔15分钟松一次待手指红润再扎上，以防肌肉组织坏死和毒液迅速扩散，第二步用随身带的小剪刀在伤口顺着手指方向剪一个小口用手挤压排血，再到山涧小溪用清水冲洗排毒，教授赶来后给我一盒“季德胜蛇药片”，首次服下20片，以后每6小时10片，并立刻派人将我送下山到公路旁拦车去医院。这里是很偏僻的林区，离县城有50多公里，偶尔只见运木材的大卡车，一个小时过去了也没见有客车通过，胳膊肿得很快已经到了腋窝，足有小腿粗，手已发青，血水中带有黄色的液体顺着指尖往下流疼痛难忍，我到附近村里小商店买了一瓶老白干酒一口气喝了半瓶以缓解疼痛，在酒精的作用下疼痛确实减轻了，可是酒精促进了血液循环，身体肿得更厉害了，在胳膊内侧至腋窝附近还起了红色的血痕，事实证明喝酒的做法是错误的。
最后只好到村大队部打电话向湾甸子公社求助，他们派了越野车将我送到县城的解放军第二三八医院。这是一所陆军野战医院，对治疗蛇咬伤很有经验，医生肯定了我对蛇伤的早期处理，即包扎、排血、清洗伤口等做法都很正确，批评我大量喝酒是不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