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透露，安徽省教辅发行利益链条上各个环节的具体利益分成大致如下：省教育科学研究所5%；教材供应商和安徽4家出版社共同获得25%左右；各级新华书店共同获得25%左右；地市教育部门约为5%；县区教育部门约为5%；乡镇学校约为15%，剩下的为其他发行推广费用

■本报记者 胡 军

　　“义务教育教材不是都已经免费了吗？为什么每学期还要交那么多钱呢？”“可不是嘛，一问吧，都说是让买什么作业了，真是搞不懂，怎么费用还越免越多了呢？”
　　日前，记者在安徽蚌埠采访时，无意中听到两位行色匆匆的学生家长这样的一段对白。带着疑问，记者在界首市顾集镇几位中学老师那里得到确认，当地确实存在教育系统借发行教材之际，无视国家禁令，强行摊派各类教辅材料的情况。记者顺藤摸瓜，多方查证后发现，安徽省目前存在一条寄生于教材垄断发行背后的巨大教辅发行利益链。

免收的教材费变身教辅费

“今年初三好像是交192元，初二是185元，初一是170多元，都是买基训（基础训练）之类作业的，具体的数字可能会有些出入，但出入不大，总的来说比去年多了。再加上寒暑假作业每套20元，每个学生大概每年还得交400元吧，反正都是给新华书店（隶属皖新传媒）之类买教辅的，”界首市顾集镇中学的一位英语老师告诉记者：“这几年都这样，有时候教辅直接就跟着教材一起送到学校来了，来了以后就让学生签字表示自愿征订，其实钱早就收过了。有的时候新华书店还不送教材到学校来，让学校自己去仓库取，如果不同时把教辅也取走，就威胁不给教材。说实在的，国家是想替义务教育减负，教材免费了，但学生要交的钱还是没少交，都被‘自愿’买了教辅了。”

　　据一位知情人提供的皖新传媒（2002年9月，在原安徽省新华书店和外文书店基础上组建的安徽新华发行集团，在2010年1月18日作为上市主体变更为安徽新华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即皖新传媒）《招股说明书》及《2009年年报》显示，原安徽省新华发行集团下属的新华教辅公司的教辅书销售自2006年至2009年，分别为3.18亿元、5.10亿元、7.40亿元、8.1亿元。据此推算，仅2009年，安徽省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每人均摊的该公司发行的教辅书费用就多达80元左右。

　　“应该不止这个数，据我了解周边几个县的情况，大多数学生每年花在教辅书方面的费用都在400元左右，很多都是学校直接收了，书送来的时候再让学生签自愿购买。有的学校甚至直接就拿空白的单子让学生签个姓名，签完以后老师再根据需要填上教辅书的名称。学生一般都不敢不签，一般的班级都能保证90%左右的签字率。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国家是免了教材费，但学生交的钱可没见少，大多都是买了教辅了。没办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有利益就会有人去做，”凤阳县教委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对此也颇有看法：“这样下去，国家对义务教育的优惠政策就没法落到实处。”

　　安徽省界首市、滁州市、明光市等地多位长期从事图书经营的知情人告诉记者，图书经营能争取20%左右的利润就已经相当可观了。教辅书的利润比教材利润高得多，一般书店都可以5折的价格从新华书店拿到教辅书，再以七八折左右的价格售出。而新华书店送进学校的教辅书都是按全价向学生收取，利润空间可想而知。

顶风作案的《教辅目录》
　　
　　谙熟教辅发行市场的知情人高先生告诉记者：“搞全省教材统一发行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跟着教材搭售、摊派教辅，安徽省各地一直在沿用省教育厅07年搞的那个教辅目录（全名为《安徽省中小学学生作业目录》），不在目录里面的教辅书一律不得进校，一直都是由新华书店独家包销的。如果新华书店垄断不了教材的发行，让各个出版社自己搞教材发行，新华书店全靠学生完全自愿上门去买教辅，那目录上的书估计卖不出几本去。”

　　近年来，国家教育部等七部委连年出台关于教辅书的禁令。2009年4月30日，教育部、国务院纠风办、监察部、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财政部、审计署、新闻出版总署关于2009年规范教育收费进一步治理教育乱收费工作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七部委禁令）中再次明确强调：“严禁任何部门、单位或个人在教辅材料编写、出版、发行过程中违规收取费用；严禁违反出版管理规定，擅自编印、统一征订教辅材料；严禁将教辅材料纳入《教学用书目录》、印发教辅材料《推荐目录》、搭售教辅材料以及强迫学生购买教辅材料等违规行为”。

　　虽然安徽省教育厅有关官员近日也一再声称，安徽省教育厅自2007年以后再未公布《教辅目录》，也未向学校推荐征订教辅用书。但是，记者发现安徽省教育厅4月7日发布的《安徽省中小学办学行为规划（试行）》第24条明确规定：“进入学校使用的学生印制作业必须经省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定通过……各级教育行政部门组织相关人员，在省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定公布的范围内确定推荐版本……”很明显，所谓的“省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定公布的范围”其实正是《教辅目录》。

　　据了解，该目录共有教辅书298种，幕后推手正是安徽省教育厅下属的安徽教育科学研究所，其与安徽教育出版社、黄山书社、安徽少儿出版社、安徽美术出版社等签订了教辅《编写、出版发行协议》共同运作，由前者负责所编教辅书送审及通过，具体的图书发行由新华书店独家包销。

　　在多方努力下，记者设法找到了一份至今仍然生效的、由安徽省教育科学研究所、安徽教育出版社共同与入围安徽省教学用书目录的教材供应商签订的教辅书《编写、出版发行协议书》，该协议书中清楚地约定了教辅书销售的利益分配：安徽省教育科学研究所获得实际结款码洋的5%（税后）作为版税；教材供应商可获得定价×发行册数×3%著作权使用费。也就是说，在2009年安徽全省销售的8.1亿元教辅中，安徽省教育科学研究所轻松地获得了4050万的版税收入。

　　据知情人介绍，安徽省教辅发行利益链上各个环节的具体利益分成大致如下：省教育科学研究所5%；教材供应商和安徽4家出版社共同获得25%左右；各级新华书店共同获得25%左右；地市教育部门约5%；县区教育部门约5%；乡镇学校约为15%，剩下的为其他发行推广费用。

　　对于当地教辅教材混乱发行的局面，一直在负责教辅进校征订的梁先生告诉记者：“现在有的地方都这样操作，省里不是有一个目录嘛，所以就是省里发行一套，地市再搞一套目录，县区再弄一套，任课老师再想办法推荐一套。只要是目录上有的，都理直气壮地认为统一征订是合法的。按照每套80元左右计算，学生交的400块钱不就都能找到着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