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土何人?孙焕平是也。他1990年婚后给自己起了这么个“雅号”,因为老婆说他“土”。10多年前,他曾经学习过制作“黑心菜”的手艺,但良心没有让他走上这条损人利己的路,反而站出来勇敢揭露食品加工行业的种种黑幕,并于去年自费行走于国内28个省的70余个城市,用亲身经历告诉老百姓如何辨别“黑心菜”。
他的手机尾数是“54315”。“去年我精心选择的号码,‘我死也要维护315’!”闻听此言,记者顿时想起唐吉诃德,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联想。是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记者发稿前从淮安市文明委获悉,他刚被评为淮安市2009年度道德模范,上榜理由是“诚实守信。”
多少次改行,
都因为那点“良心”
“老土”孙焕平生于1969年。1985年初中毕业后,他开始贩鸡。
“当时贩的鸡都是活鸡,买家买回去自己杀,可市场内所有人都往鸡里填沙。”孙焕平告诉记者,“我当时不忍心下手,姐姐说,‘傻瓜!大家都塞!’然后很麻利地帮我填沙子。正常的鸡三斤重,塞了沙子能有三斤半,能多赚好几毛。”有次,买鸡的老奶奶问他,“孩子你说实话,你这鸡里填了沙没有?”老土当时脸就红了,说填了。当即就有市场的人来找他:“你不想在这儿干了?”
鸡不贩了,老土做起了豆芽生意。起早贪黑很辛苦,可他的豆芽就是卖不过别人。“别人的豆芽,豆瓣大大的,颜色鲜亮的,一上摊就能让买家先盯上。”有天收摊后,老土用一顿饭从邻摊大哥那里得到“诀窍”:在泡制豆芽的过程中添加保鲜粉。老土得了“真传”,立即跑到商店去买保鲜粉。拿到保鲜粉后,傻了:所谓的保鲜粉就是二亚硫酸钠,是专门用来清洗塑料、丝织物等工业原料的!用这种东西浸泡豆芽,那不是害人吗?
可在“大哥”的劝说下,老土还是尝试了一次,用保鲜粉浸泡一缸豆芽,但卖完后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此后,他收起了豆芽摊,重新卖起“传统菜”。
1995年末,孙焕平吃到了一种味道极好的脆豆腐干,于是多方托人辗转联系到了制作这种豆腐干的村子。交了2000元学费。“最后一个步骤,师傅加进去了双氧水和工业碱,还告诉我自己最好不吃。我追问吃了会不会有害?师傅丢下了一句话:‘反正吃不死人'。”
孙焕平卖这种脆豆腐干,第一天就收入230元,但很快发现不对劲:学的时候要求戴着手套,回来后有时忘记戴,几天后手竟被烧退了皮。孙焕平感觉到了不安,向在化工厂当厂长的朋友打听后才知道,这些都是对人体有危害的违法添加物,吃了肯定对人体有危害。“听了后非常难受,当时就决定不做了,良心上过不去啊!”孙焕平说。
自费11万,
“长征”全国揭黑幕
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发生后,孙焕平坐不住了,决定自费出行,揭开“黑心菜”制售的黑幕。
2009年4月,孙焕平花4万多元买了一辆小货车,车身喷绘成绿色,印上“自费食品安全宣传中华行”和“拒绝滥用非食用添加剂,还食品本来面目”字样;还赶制了30块展板,贴上有关食品安全方面的宣传报道资料;再备上一张小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部照相机以及锅碗被枕等。4月17日,他驾车从楚州出发,开始了宣传食品安全自费行。到11月7日返回,共历时7个月,行程5万里,花费11万元,走了28个省、市、自治区。
每到一个城市,人生地不熟,30块展板阵势又不小,找场地便成了最大难题。在上海,孙焕平走进一个小区,先找小区管理员,人家嫌他土,不但不愿提供场地,还打“110”喊来警察。在福州,选了个广场做场地,找到广场管理处,办了有关手续,却被告知还得到城管部门再办个手续。申请报到当地城管部门,却一连几天杳无音讯……
一路上,他也曾遇到过威胁。有次在一个县的菜市场前宣讲,一个老头过来冲他大声喝道:“你是不是想挨揍?”孙焕平告诉记者,“后来有人告诉我,他正是菜市场里卖菜的,不过我不害怕,因为周围老百姓都支持我。”
2009年中央电视台法律服务动车行《相聚在北京》晚会现场,老土闪亮登场。他还给国务院法制办副主任袁曙宏赠送了他一路走来收集的礼物:20多块沿途群众的签名条幅。
今年2月22日,淮安市楚州区文明委评选出十大文明新事,其中就有“孙焕平自费发起食品安全宣传中华行”。
“不是我疯了,
是没人站出来怎么行”
老土尽管只有初中毕业,但语言表达能力极强,语速很快,语音语调常不自觉提高倍数,是个爱激动的人。
记者:有没有人说你“疯了”?
孙焕平:有!首先是我老婆。自从我外出宣传后,她就一直要跟我离婚。去年7月24日,我们办了离婚手续,所有房产钱财都归她。这次中华行共花费11万元,其中大部分是向姐姐和朋友借的,我相信她会给还上的。
记者:为什么这么自信?
孙焕平:她对我有感情。她想要复婚,但条件是,我再也不要掺合这事了!有一次她对我说,我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花自己的钱去做那些事没有意义,还要遭别人白眼、冒危险。可是她也知道,我就是这样,脾气很倔,认定要做的事,10头牛都拉不回来。
记者:你为什么要认准做这事呢?
孙焕平:良心!记得2008年一个朋友对我说,某地有个“食品加工培训班”办得热火朝天,很多商贩都交了学费去听课。交了300元,我去看了,才知道,所谓的培训,就是教人怎么往食品里添加东西。我老土不知道全国还有多少这样的班!我一晚上没合眼,后来就铁了心——没人站出来怎么行?
记者:难吗?
孙焕平:当然。2009年底,曾有电视台找我去录节目,让我现场演示。我劝说了两个曾做过“黑心菜”的朋友一起去,结果临了,那个做豆芽的朋友死活不肯上场,另外一名做油的朋友好说歹说,还是戴上了墨镜才登场。很多朋友知道我现在做的事,都疏远了,有的亲戚也不联系了,躲着我。
记者:想到过放弃吗?
孙焕平:有时候会,但有时候,更坚定,无数老百姓给我支持。记得有次在涟水城中市场,刚摆好展板,一个50多岁的妇女留下100元钱就走了,我去追,没追上。还有次在广州一个小区做宣传,一个老奶奶扑通一声就下跪,吓得我赶紧扶她。她说,“感谢你啊,好心人!你是在给老百姓做好事!”原来,这位老人曾经因为吃了不安全食品中过毒。在西安,有个淮安籍大学生,要求加入我的队伍做志愿者。后来,他一路陪我跑了5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