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激进疯狂的资本运作之后,55岁的“恒康系”掌门人阙文彬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6月29日,恒康医疗(002219.SZ)在深交所连番催促下终于复牌。在此之前,其因筹划以9亿元现金收购马鞍山市中心医院93.52%股权,已停牌长达8个月。复牌后,恒康医疗股价连收9个跌停。
阙文彬是恒康医疗的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持有恒康医疗股份7.94亿股,占42.57%股权。截至目前,其已累计质押7.91亿股,占其所持股份比例高达99.57%,近乎于全部质押。与此同时,阙文彬所持有的全部股份已被多个法院冻结或者轮候冻结。
近日,恒康医疗发布公告称,为解决上述债权债务纠纷,公司控股股东、实控人阙文彬正筹划引进战略投资者,但目前尚未确定合作第三方,未来可能通过协议转让或司法拍卖等形式被动减持公司股份,从而导致公司实际控制人发生变更。
无独有偶,“恒康系”旗下另一个上市公司西部资源(600139.SH)也于日前披露了或将“易主”的提示性公告:“四川恒康发展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四川恒康”)正在筹划公司控股权转让事宜,拟将其持有的股份转让给湖南隆沃文化科技产业有限公司,交易价格、交易方式等具体方案仍在协商中。本次股份转让完成后,公司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将发生变更。”
在外界眼中,阙文彬神秘而低调,始终隐藏幕后操盘,并不在其控制的任何一家上市公司担任职务,但资本运作频频,手法令人眼花缭乱,后因操纵股价被罚而被推上风口浪尖。
如今“恒康系”债务缠身,阙文彬不得不后撤,所执掌的两家上市公司控制权或将拱手让人。而如何纾解资金困境,是摆在“恒康系”面前的问题。
时代周报记者多次拨打恒康医疗董秘的电话,截至发稿时,仍无法接通。
疯狂筹资术
阙文彬的发家,始于一款传统藏药独一味。
阙文彬系销售出身,早年曾在成都一家药厂从销售员做到厂长。1996年,其与妻子何晓兰自立门户,一起成立了四川恒康发展公司,之后在西藏考察时发现了传统藏药独一味草,迅速找到商机。
1997年4月,恒康发展出资成立了甘肃独一味药业有限公司,与当地药厂合作开发独一味胶囊,一度垄断独一味草市场。四年后,阙文彬买下整个独一味药厂,成立了甘肃独一味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恒康医疗的前身)。
2008年3月,独一味登陆深交所中小板,阙文彬夫妇身家暴涨至17亿元。将独一味运作上市后不到半年,阙文彬便辞去董事长一职,转至幕后指挥。
在这之前,阙文彬已悄然拿下壳公司*ST绵高(西部资源的前身)控股权。此后,阙文彬夫妇以全资持有的四川恒康为资本运作平台,不断出现在其他上市公司背后。
截至目前,阙文彬直接持有恒康医疗42.57%股权,通过四川恒康持有西部资源40.42%股权,系两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不过,阙文彬的野心不止于此,除医药和矿产两大主业外,其还将触手伸到了房产地、新能源汽车、航空服务等领域,形成了隐秘的“恒康系”。
十年间,阙文彬使出了疯狂的资本撬动术,频频通过减持套现和股权质押融资,以支撑其凶猛扩张的野心。
时代周报记者不完全统计,自2011年末开始,四川恒康多次减持西部资源,持股比例从50.5%降至40.42%,累计套现约11.17亿元。
其间,为达高位减持恒康医疗的目的,阙文彬甚至不惜以身试法,操纵股价。
2013年7月初,阙文彬与蝶彩资产合谋,利用信息优势密集发布利好,人为推高恒康医疗的股价,之后通过大宗交易系统减持,一次性套现4.4亿元。2017年,证监会对这一股价操纵案进行了通报,罚没违法所得并处罚款合计近6000万元。
更疯狂的是密集的股权质押。
时代周报记者初步统计,自2012年以来,阙文彬对恒康医疗的股权质押次数约75次,相当于平均每个月进行一次股权质押。四川恒康对西部资源的股权质押次数也接近40次。
据最新公告披露,阙文彬所持恒康医疗的股份已累计质押99.57%,且股价已跌破平仓线,部分股权质押已到期尚未归还。此外,四川恒康所持西部资源的股份累计质押比例为48.65%。
同时,恒康医疗公告,阙文彬所持的全部股份已分别被北京、成都、杭州、深圳、吉林等法院并结或轮候冻结。西部资源方面亦公告表示,四川恒康发展所持全部股权已被司法冻结或轮候冻结。
若冻结涉及的债权债务纠纷未能及时解决,阙文彬直接持有以及通过四川恒康持股的股份将可能被司法拍卖,恒康医疗和西部资源同时面临“易主”危机。
激进“买买买”
疯狂融资的背后,是“恒康系”因激进扩张所导致的资金渴。
2013年,借着新医改“社会办医”大门的逐步打开,独一味正式更名为恒康医疗,由传统制药业变为“药品制造+医疗服务”双主业发展,自此开始激进的“买买买”。
恒康医疗的扩张有着深深的阙文彬式操盘的烙印—快而狠。2013年,阙文彬推动恒康医疗一口气完成了对四川省红十字肿瘤诊疗中心、资阳健顺王体检公司、德阳美好明天医院、蓬溪中医院骨科医院的收购。
2014–2016年,恒康医疗先后完成了对四川邛崃福利医院、大连辽渔医院、赣西医院、瓦房店第三医院、盱眙医院、广安福源医院、崇州二医院等近十个医院的并购与整合。2017年,恒康医疗通过并购基金京福越华和京福华采收购了兰考的3家医院和泗阳医院70.27%的股权。
2017年,恒康医疗大手笔掷向海外,耗资16.94亿元一举买下澳大利亚独立影像诊断公司PRP的70%股权。
截至2017年末,恒康医疗直投控股8家二级以上综合医院或专科医院,1家拥有收益权的肿瘤诊疗中心、1家体检医院、1家影像诊断机构以及多家在建医院。
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恒康医疗对大多数医院的收购都以现金的方式进行,累计消耗数十亿元,无疑对其资金造成不小压力。尤其是为完成对澳大利亚PRP公司的收购,恒康医疗于去年向国外金融机构申请了近10亿元的短期质押借款,至今尚未偿还。
“恒康向医疗转型的步子迈得太急太大。药品板块区区几千万的年利润很难支撑起如此频繁的资产收购。”上海一家大型公募的医药分析师张亮(化名)向时代周报记者指出,“收进来的资产如果不能快速产生效益,对资金链是大考验。”
恒康医疗的并购脚步并未停下。2017年10月底,其再次停牌抛出重组预案,拟现金收购马鞍山市中心医院93.52%股权,交易价格在9亿–9.3亿元之间。
这一次,恒康医疗剑指三甲医院的控制权。然而,这单并购并不顺利,停牌8个月尚未完成。深交所先后数次下发重组问询函和关注函,恒康医疗却以“标的公司历史沿革复杂,股权持有人众多,涉及核查、确认事项众多”为由,多次拖延,至今未作回复。
据重组预案披露,此次交易将使用自有或自筹资金进行支付。而资金将从何而来则是个问题。6月底,深交所向其连发了两道监管函。
6月29日复牌后,恒康医疗股价连吃9个跌停。截至7月20日收盘,其股价收报4.48元/股,市值83.55亿元,较停牌前缩水62%。
债务压顶
早在阙文彬非法操纵股价套现之时,就已为“恒康系”资金的捉襟见肘埋下了伏笔。
“恒康医疗的并购显得很任性,有不少问题。”张亮向时代周报记者指出,“虽然都围绕着医疗服务在做并购,战略定位在肿瘤与高端妇产上,但实际上并购标的杂乱无章,并不聚焦,医院资产的质量参差不齐,且并购的地域分布跨度较大,对一个没有医疗服务经验的公司来讲,很难理顺整合。”
时代周报记者注意到,恒康医疗收购的医院中不少为非营利性医院,先前的盈利状态很差甚至是亏损的,导致业绩承诺无法实现。在这当中,恒康医疗采取反售形式,迅速将业绩不达标的德阳美好与邛崃医院剥离。
疯狂并购导致的商誉和债务风险高企。截至2018年一季度末,恒康医疗高达35.29亿元,占净资产的比重接近80%。资产负债率升至56%,其中短期借款21亿元。而其账上仅有货币资金4.14亿元,经营性现金流为-867万元。
深交所对其短期偿债能力进行了问询。恒康医疗在回复中称,截至2018年6月,尚有短期银行借款20笔合计22.97亿元,其中包括9.53亿元为收购PRP公司的借款。“公司将与借款方沟通,通过转贷或借款展期等方式偿还短期借款。”
债务高企直接导致财务费用大增,大幅拖累业绩。财务显示,恒康医疗去年营收34亿元,同比增长56.27%;净利润2.23亿元,同比下降49.75%。近日发布的半年业绩预告显示,今年1–6月份恒康医疗归母净利润在7000万–8000万元,较上年同期下降51.66%–57.7%。
净利润同比腰斩,原因主要是“借款同比大幅增加,导致财务费用同比大幅增长;部分医院取消了药品加成,营收和盈利不及预期。”恒康医疗称。
为回笼资金,2018年6月,恒康医疗宣布将并购尚不到一年的兰考第一医院、堌阳医院、东方医院剥离出售。2017年这3家医院合计亏损2442万元。
“恒康系”旗下西部资源的状态亦不容乐观。经历急剧激进并购扩张和连番资产剥离后,西部资源已连续三年出现巨亏。2015–2017年,西部资源分别亏损2.69亿元、1.45亿元、6.37亿元。
债务压力同样压顶,资产负债率连续三年超过70%。截至2018年一季度末,西部资源的资产负债率已高达80.69%。其信用等级已被联合评级下调至“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