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庄清夏》
《圣米歇尔2》
《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 浪漫(二)》
正在广东美术馆热展的“愿学——丘挺的水墨之思”,呈现的是广东籍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山水画系主任丘挺的水墨探索。看他在山水画中洋洋洒洒呈现的多变风格,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初的画家。
跟丘挺交谈起来,了解其家学渊源和师承关系后才明白:今天,依然有像他这样的中青年画家,出于原心,谦逊而思,愿而学之,在“研究之趣味与鉴赏之趣味,思古之情求新之念互相错综”中,为当代中国画寻找着亘古常新的诗性表达。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江粤军
从小得诗书画全面熏陶 作品精神品格直追古人
从本次展出的106件作品,除了丘挺的代表性书画作品,也有部分是他的收藏品,还有一件是其父亲的诗稿。正是有了父亲的引领和鼓励,丘挺从小就获得诗书画等传统文化的全面熏陶。
“父亲主要研究古代文学,喜欢写诗词,书法造诣也极好。所以从小我就看很多古典名著,并学习书法。他对我的文字要求很高,即便到了现在,知道他会看我写的东西,我都要特别认真。他还经常带我看展览。读初中一年级时,父亲带我到越秀山五层楼看成都杜甫草堂的藏品展,潘天寿的《鹰石图》、傅抱石的《杜甫行吟图》,所展现出来的那种酣畅淋漓感觉,让我备受震撼。我想以后我也要当这样一个画家。”
这样的家学,使得丘挺一接受绘画教育,起点便非常高。他的启蒙老师周凯是陆俨少先生的学生,长安画派的代表性艺术家王子武先生也给过他指点。他还经常到广州美院请教林丰俗老师。“林老师教我造境,鼓励我多画速写。他那一摞一摞的速写本,我随时都可以翻阅。他的用功,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那淡泊乐观的心态,更是让我感觉到朴素的魅力。”
生活之中处处获得传统文化的浸染,让丘挺自然而然地也喜欢上了收藏。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丘挺在浙江美院(现在的中国美院)求学时,就会到刚刚出现的拍卖会上参加竞拍。“看上的古画,每举一次牌,就增加50元,心里怦怦直跳。但几百上千元买下来的作品,就非常好了。”
本次展览中特别呈现了他收藏的重要作品。当中有《傅眉册页》《明嘉靖九年刻农器图谱》,还有《王献之玉版十三行》的旧拓。这些拓片,丘挺日常里将其分别挂于画室、书房乃至餐桌边,早晚晨昏举手投足间都能品阅其刀法笔意的精妙之处。这样时时刻刻浸润式的学习,难怪丘挺的作品,在精神品格上可以直追古人了。
同时,经历了中国美术学院8年的艺术熏陶,又北上师从张仃先生,并在国内不断行走写生,于国外讲学参观,在师古人与师造化之间,丘挺的笔墨情致已经达到可以随物赋形、随形变迁的高度——《丘园素养》系列,他画得很古雅,内蕴深秀;北欧的雪山,他画得巍峨苍茫、水晕墨彰;江南小景,他则展现出了闲雅简淡的风格。“我不在意固定的风格样式,我更在意的是情致如何在画面上充分表现出来。像我画了那么多次西湖,最喜欢的就是极简的《湖庄清夏》。”
对话丘挺——
当代艺术家有必要
加强对诗性精神的思考
广州日报:您临摹过很多古人的作品,临摹时您是有自己的理解、有自己的笔墨,还是努力接近古人?
丘挺:要看具体情况。因为我同时也是一名老师,在中央美院开了几门课。像有一门课是“树石法”,教学生们画树、画石头。给学生们做示范的时候,我就会比较忠实于临摹的作品。同时也会告诉他们,这种笔墨语言的转换是开放性的。有批评家认为中国画已经没有发展潜力了,这是不客观的,没有看到它的可能性。程式语言的转变,跟艺术家的驾驭能力是分不开的。我的另外一些作品,虽然也是以古为图,但可能只是“借”其意进行自我视觉感受的综合,这种就是在临摹中创造了。
广州日报:那您觉得当代山水画要体现出既继承传统又有时代气息的特点,在笔墨语言上还能做什么样的开拓?
丘挺:一位艺术家有什么样的视野,就会以什么样的情怀去进行表达。所以笔墨语言是脱离不了人当下的一种状态的。譬如我今天画的这种屏风,一看就不是过去的东西。
广州日报:就今天中国山水画创作的现状来看,您觉得应该着重加强的是什么?
丘挺:我想不仅仅是山水画,而是整个中国艺术,都有必要加强对诗性精神的思考。虽然诗性精神好像很形而上、很抽象,其实不然。中国的文化语言里,一直都有着再往上升华的因子,这是我们这代人要去深刻领悟的。
广州日报:而且这种诗性精神的思维方式跟西方的逻辑体系是不一样的。
丘挺:确实是这样子,中国人叫山水画,西方人叫风景画。中国人讲究天人合一,讲究明心见性,像孟子说的“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我们的山水画主要不是对现实当下具体一草一木的反映,更多是平行于现实世界的精神世界的反映。我的导师张仃先生说过,生在一个有毛笔、宣纸和墨砚的国度,真幸福。我非常认可。
布鲁克纳的交响乐
跟山水画有共通之处
广州日报:有报道说,中国宋代的绘画作品在巴黎展出后,也感动了很多外国观众,甚至有观众看得泪流满面。在您看来,是不是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
丘挺:这种提法也应该两面看。比如说西方有很多伟大的音乐家,你很难说他就特别民族化。当然,这些年我经常到国外做展览、讲学、交流,也日益感受到,中国画能够感动世界之处,可能恰恰就是从中国很纯正的笔墨语言中玩味出状态的东西,而不是西方知识体系下生成的东西。但是,这种生长必须具备世界性,要对西方有充分了解,这才有可能。
广州日报:您喜欢听西方交响乐,甚至听着布鲁克纳的音乐画高山流水,像布鲁克纳的音乐,最可以借鉴、最能给您作品带来的是什么呢?
丘挺:听布鲁克纳的音乐,可以提升我作品的气象,为我的创作养气,这点是最重要的。我很喜欢他在交响乐中的谋篇布局手法,气势很恢宏,有大丘大壑的感觉,平远、高远、深远都兼备,让人胸怀宽广。同时,布鲁克纳的音乐,对管乐有着非常巧妙的运用,一个乐章结束时戛然而止,很决绝,留下的空白让人产生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像中国画中的留白。
另外,音色搭配也跟笔墨搭配有相近之处。交响乐的调子很丰富,高低要融合在一起,中国画也是既要笔笔见墨,又要浑然不见笔墨。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很有意思,可以说,艺术到了最后都是共通的。
广州日报:这一次展览,布展也很用心,像走进园林一样,这是不是您希望传达给观众的感受?
丘挺:我读本科和研究生的时候都在杭州,所以我画了很多园林,园林是我在江南生活时一种很重要的情境,园林浓缩了中国山水文化的理想。这个展览分两个板块,其中“温故”板块就通过园林、窗格、过道、匾额来营造传统的视觉空间,这是策展人吴洪亮的思路,我觉得特别好。